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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09-11 09:20    点击次数:75

电商设计师 照顾瘫痪总裁两年后,他康复后,却这样对我!

在照顾了瘫痪的总裁两年后,他康复了。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曾经抛弃的白月光求婚。

媒体报道他们不离不弃,最终终成眷属。

我抬头看着广场大屏幕上直播的求婚场景,沉默不语,将口袋里的戒指扔进了垃圾桶。

欠他的恩情,终于还清了。

步行街上的人们都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户外大屏幕上的求婚直播。不止这一处,整个江城能用的大屏幕都换上了同一个求婚直播。

画面非常清晰,甚至能看清女主角隐隐的泪光。

现场的布置一看就是陆时风的手笔,他在快完全康复的那几个月里,一直在画这个草稿,连烟花的样式他都亲自经手。

那时,他用指尖扣着我的后颈,问我喜欢什么花,我说风信子。

但大屏幕上的整个求婚现场都被热烈的玫瑰花海包围,站着的女主角也不是我,而是陆时风的前女友,明星设计师江心。

我平静地仰着头,求婚已经进行到陆时风单膝跪地的环节,黑色丝绒的戒指盒里,钻戒闪烁着星光。与他的戒指相比,我口袋里的那只根本不能称之为戒指。

旁边的姑娘们激动地尖叫:“陆氏总裁陆时风,大背头简直太帅了!怪不得以前被称为江城浪子,现在浪子终于回头了。”

“听说陆时风瘫痪的那两年,是江心推掉所有工作去照顾他的。这真是一段神仙爱情,最终修成正果!”

我默默地捏了捏手腕,那里还有因为照顾陆时风而留下的灰褐色伤疤。

那时的江心,和陆时风分手后去了米兰进修。

周围的人很快都屏住了呼吸,求婚环节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江心低着头,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年轻人,哽咽着说:“我愿意。”

戒指顺着她的无名指被套上,陆时风站起身,拥吻了她的唇。在这一瞬间,整个江城的上空都响起了烟花的声音。

这样的阵仗,不仅在江城,估计全国都知道了。

想想也很正常,陆时风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喜欢谁,就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人群喧闹起来,我旁边的姑娘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腕,压着声音说:“他们好般配啊,你说是不是?”

我忍着手腕的疼痛,笑了笑:“般配。”

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想要道歉,但我已经在一片喧闹声中转过身走了。

我背后的大屏幕上,主角正在深情拥吻,人群为他们的爱情尖叫欢呼,烟花炸开一片绚烂。

我突然在一个垃圾桶旁停住脚步。

蹲下身子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直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黯淡的戒指。这枚戒指不好看,也太大了。不过,庆幸的是,我再也没有保留它的必要了。

我把戒指扔进了垃圾桶,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从此以后,我欠陆家的,欠陆时风的,都还清了。

我被陆氏集团赶了出来。

原本我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现在别说办公室了,连一个办公桌都没见到。

人事部的人给了我一个纸箱,说:“何特助,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我在公司人缘不错,她又压低声音说:“是陆总亲自让你走人的,赔偿少不了,你快走吧。”

她的语气还是委婉了一些。

我猜陆时风的原话应该是让我滚,那种仰靠在椅子上的散漫态度,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我吃力地抱着纸箱,路过我原本的办公室时,终于知道它的新主人是谁了,已经被改成了江心的休息室,里面随意摆放着一些零碎的设计稿。

我垂下眼睛,攥着纸箱边缘的指节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但很快我就松开了手。

算了。

我在公司门口被挤倒了,纸箱也翻倒在地,东西撒了一地。

这里聚集的人太多了,不知道是谁的高跟鞋跟踩在了我的手背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蜂拥的记者和人群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我忍着疼抬起头,正好看到江心挽着男人出现。

她喜欢红色,一头乌发配上红裙,十分醒目。但她身边的男人更加耀眼,那是陆时风。

陆时风不喜欢这么多人,他有点烦躁地别过头,但还是很细心地护着怀里的江心。

记者们堵住江心,纷纷递出话筒,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

“江小姐,网上连续一周占据热搜第一的世纪求婚话题,作为女主角,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心笑颜如花,回答道:“我很庆幸,在他人生低谷的两年,陪在他身边的人一直是我。”

陆时风,陆家的少爷,一路顺风顺水,站在人生巅峰。然而,只有在遭遇车祸瘫痪后的两年里,他才体会到了世间的冷暖。

在这期间,只有江心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当初她直接坐飞机离开了,而陆时风的身边只剩下了我。

这样明显的谎言,陆时风却似乎很开心,没有辩驳,甚至纵容着她。

陆时风垂下眼睛,温柔地看着江心。

就像一场野火,终于遇到了江水而停歇。

闪光灯交错闪烁,娱记们惊喜地拍下两人深情对望的画面。

陆时风突然转过头,越过人群,直直地对上了我的眼睛,眼神冰冷。

我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微笑着,心里感到无比轻松。

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其实,我也很庆幸,在他人生低谷的两年里,我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我的恩情,已经全部还完了。

等了很久,出租车都没有来,我有点低血糖和胃疼,只能捂着胃蹲在路边。刚才被踩的那只手已经红肿出血,疼得厉害。

江心对陆时风来说,真的很特别。

我认识陆时风很久了,他从小就是陆家的太子爷,长大后绯闻不断,但公开承认过的女友只有江心。

破镜重圆,也在情理之中。

面前突然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我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辆黑色的车在我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陆时风那张散漫的脸,他的指骨敲打着方向盘。

“又胃疼了?”

我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他嗤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讥诮和厌恶:“活该。”

我垂下眼睛。

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陆时风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恶劣。

他说,像我这样的人还活着,就已经是恩赐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后来对我的那些温柔都是装出来的,他怕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他了。

我干脆不理他了,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江心绕过我,坐上了副驾驶座,撒娇道:“阿时,我来晚了,那些记者太烦人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先走了,还能帮我挡挡。”

江心系好安全带,看到了我,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发紧:“阿时,快走吧,晚会时间快到了。”

陆时风不经意地皱起了眉头。

我忍着疼,仰着脸看着陆时风,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说话了。

“我看了订婚直播,现场比你当初画的稿图还要好看。”除了不是风信子,其他的都很好。我想了想,又补充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陆时风的笑容消失了,搭在车窗上的手在一瞬间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显示出他此刻的不悦。

那只手上戴着一枚婚戒,我的目光低垂,避开了陆时风看我的眼神。

江心静了静,柔声道:“阿时,时间不早了,别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头顶上传来陆时风淡淡的声音:“谈惜,你别后悔。”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我的回应,便嗤笑一声,重新发动引擎,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飞驰而去。

我茫然地抬起头,只能看到那辆黑色车的车尾。

有点像他以前飙车时的样子。

就算是祝福,只要是从我嘴里说出来,陆时风都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他真的有病。

但我不会后悔。

等了很久,出租车还是没有来,我有点认命了。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跳出了一条消息,言简意赅:“在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商务车里,有些僵硬地伸出手,面前的年轻人低着头,认真地帮我处理伤口。

闻宴抬起头:“疼?”

我一紧张,身体就绷得笔直,连忙摇了摇头。

闻宴低下头,在我手上轻轻地吹了吹。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我瑟缩了一下,我赶紧缩回手,重复道:“我说不疼。”

闻宴这才松开我的手,缓缓地说道:“没听见。”

我现在有一种私通外敌的家臣的感觉。作为陆时风的跟班,陆时风十次打架有十一次都和闻宴有关。从校园到商战,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是死对头。特别是在陆时风瘫痪的那两年,闻宴几乎吞并了他的产业。

虽然我现在和陆时风已经没有关系了,但这种感觉还是很难一下子改变。

闻宴懒懒地往后靠了靠:“晚上有个晚宴,我还缺个女伴。”

我低着头,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陆时风也会去吗?”

闻宴应了一声。

我没有看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如果你想用我来伤害陆时风,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不会在乎我的。”

我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闻宴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打火机的火光一闪而过,照亮了他的指骨。他说:“那可不一定。”

我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笑了一下。

我想起了十七岁时的陆时风。

他当着所有朋友的面,笑得放肆而轻蔑。他说:

“谈惜?”

“我绝对不可能喜欢谈惜。”

我被带着做发型、试礼服的时候,闻宴全程都在。他的眼光很挑剔,高定礼服试了十几套都不满意。

其实我不想去那个晚会,但闻宴要求我去,我也没办法。

半个月前,我从陆家离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被允许带走,是闻家的老太太收留了我。

所以闻宴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尽量满足他。

当我试到一条银白色的礼服时,裙摆像银河一样美丽,闻宴的目光终于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就这条吧。”

我看向旁边的镜子,才突然愣住了。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美得让人窒息。

就像多年前一直安静地站在陆时风背后的那个女孩,那么素雅,却突然变得光彩夺目。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自己。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冰凉的镜面。

闻宴走到我身后,将一条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他侧着头,气息滚烫,声音漫不经心地说:

“谈惜,不是让你去气他们。”

“只是让陆时风知道,他不仅是瘫痪,还是个瞎子。”

我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商业晚会,以前跟在陆时风身边的时候,他的女伴从来都不是我。

我和闻宴来得比较晚,进入宴会大厅的时候,我抬头看了闻宴一眼。

大厅的灯光在一瞬间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下颌线清晰,让人有些眩目。

周围响起了轻微的吸气声,我这才回过神来。

“闻总带的那个姑娘是谁啊,真般配啊。”

“闻总不是一直不带女伴的吗?”

旁边有一个一直和陆时风相熟的人,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了句脏话:“靠,这不是陆哥那个平平无奇的小特助吗?”

这句话刚说完,我就听到了酒杯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陆时风站在不远处,红酒杯砸在地上,酒液打湿了江心曳在地上的裙摆,江心低声尖叫了一声。

但他没有理会,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眼神中带着一丝怔然。

这样的我让他感到惊艳又陌生。

江心抬起头,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我,脸上露出了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和闻宴一起去应酬了。

陆时风这才注意到我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他的桃花眼一寸寸冷了下去,大步地朝这边走来,伸手就要把我拉过去。

闻宴反应很快,伸手挡住了他,然后挽着我的手,把我往身后带了带。

陆时风越过闻宴看着我:“谈惜,过来。”

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站过别人的队,更别提躲在别人身后了。

每次他叫我的名字,不管多远,我都会跑到他的面前。

但这一次,我一步也没有退。我和从前每次和他说话时一样,平和而安静地说:

“这么多年,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仲夏的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

“陆时风,我们没关系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仲夏的季节,总是适合遇见。

我是在陆家的资助下长大的孩子,不只是我,我们那个县从地震后开始,都是陆时风的妈妈帮忙重建的。

但我第一次到陆家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是那年县里中考的第一名,跟着县里的大人一起背着特产来感谢陆夫人。

陆夫人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温柔,她和大人们聊着明年的规划,期间还接了无数个电话,非常忙碌。

我站在边上,瞥见了她办公桌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和我差不多大,眉眼精致,看镜头的时候有点不耐烦。

他桀骜得像个王子。

管家突然敲了敲门,表情有些难看:“夫人,少爷又去飙摩托车了。”

陆夫人正在忙,随意地点了点头:“去把他带回来吧。”

管家的表情很为难。

看样子,这是一份很难的差事。

边上的大人把我往前一推,讪笑着说:“陆夫人,让惜惜一起去吧,她和同龄人相处得都很好。”

陆夫人的眼神这才落到我身上。

我蜷缩了一下手指,鼓起勇气,点了点头:“我可以。”

就算不可以,我也必须可以。

我跟着管家,到了陆时风所在的环山西路。他那时候才十七岁,却已经身姿挺拔。黑红色的摩托车在风中疾驰,到我跟前才知道刹车停下。他的指骨揭开头盔,狭长的眼睛露了出来,带着一丝倦懒。

他说:“多巴佬妹妹,你谁啊?”

我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撞死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开口:“我是谈惜。”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然后说出了第二句话:“陆夫人让我带你回去。”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

陆时风不是一个听话的人,但我是一个固执的人。他不走,我也不走,就在路边等着他。他绕了一圈发现我还在,第二圈的时候,发现我依然在。

第三圈的时候,估计觉得有点丢人,他不耐烦地把车停下,然后带着我回去了。

我跟在他的身后,感觉他好高。

仲夏的晚风就这样吹过来。

我想起了他的名字。

陆时风。

陆夫人也希望有个同龄人能看着陆时风,所以把我留了下来,让我当陆时风的小跟班,帮陆夫人盯着他,别让他干坏事。

陆时风正处于青春期,有点叛逆,所以特别讨厌我,觉得我是他妈妈的眼线。

他总是欺负我,但我擦擦眼泪,还是继续跟着他。

他也懒得管我了。

按照陆时风的话来说就是——“烦死了。”

但我会在他胡作非为的时候出来拦住他。

我一直努力学习,努力完成陆夫人的要求,努力地跟在陆时风身后。这一跟,就是七八年。

只是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我高考完那年,站在紫楹花树下。陆时风靠着庭院的栏杆。

他的话说得很轻松,却像一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剥开了我的秘密。他说:

“你喜欢我?”

我僵在原地,很久都无法动弹。

紫楹花落在我身上,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是。我喜欢你。”

陆时风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我去找陆时风的时候。

在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陆家的太子爷,仰倒在沙发里,笑得很放纵。

声音明明不大,可我却感觉自己快要聋了,不仅是耳朵,全身都疼。

“谁会喜欢谈惜?”

“我喜欢江心那挂的。”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江心的名字。

我比陆时风小两届,为了能早点上他的大学,我高中还跳了一级。

但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追上的。

十五岁时初见陆时风的谈惜,想必从未想过多年后他们的关系依旧如此糟糕。

就连在他人的晚宴上,也能闹得不可开交。

尤其现在还是陆时风康复后的首次晚会。

他与闻宴本就关系不佳,一进场便格外引人注目。如今两人对峙起来,众人更是明里暗里都在看热闹。

我扯了扯闻宴的衣袖,轻声道:“走吧。”

陆时风的睫毛微颤,我避开了他的眼神。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在有他在场的情况下,我对别人说:“走吧。”

走出好远,我才回头望去。

陆时风仍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那模样,仿佛两年前他从车祸中醒来时一般,脆弱而冰冷,那时与他同车的陆夫人已离世。

江心提着裙子,想要触碰他,却被他回头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

我轻笑一声。

闻宴挑眉:“笑什么?”

我低声道:“只是突然意识到,原来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

并非每个人都能忍受陆时风的低气压和少爷脾气。

也并非每个人在见识过他的另一面后,还会选择靠近。

尤其是在他瘫痪的那段时间。

陆时风身为天之骄子,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残废的事实。

他不再欢笑,意气消沉。

更糟糕的是,他唯一的亲人陆夫人,也在那场车祸中丧生。

那时的陆时风毫无求生欲望,多次企图自杀。

我砸碎玻璃杯,拿起碎片在手腕上用力一划:“你想死,没关系,我陪你。”

陆时风从未见过我如此狠绝的情绪,他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我看了许久,几乎是咬着牙承诺道:

“谈惜,我会好起来的。”

从那以后,他积极配合医生治疗。

终于,在两年后,他重新站了起来。

然后,扔掉了他的轮椅。

晚宴结束后,我与闻宴一同返回闻家。

这段时间多亏了闻家奶奶的收留,美工兼职我也在积极准备简历,等找到工作后就搬出去。

其实我与闻宴并不熟络,每次的交集都是陆时风和他打完架后,我替他去闻家道歉。

闻家奶奶每次都热情地接待我,摇着蒲扇说:“哎呀,没关系的,小孩子打个架嘛,小姑娘来坐会儿。”

我每次都会坐上一下午,局促地看着闻奶奶帮闻宴搽药油,午后的阳光洒满一地。

这让我更加良心难安。

没想到如今落难,却是闻家拉了我一把。

我和闻宴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共处车内格外安静。

我有些拘谨,坐得笔直,眼睛不敢乱看,只能盯着前方。结果一抬头,却通过后视镜看见了闻宴。

他似乎有些疲惫,狭长的双眼紧闭,睫毛很长。

黄虹灯的光芒瞬间照亮他的脸庞。

闻宴睁开了眼,敏锐地捕捉到了我通过后视镜看他的目光。

有些尴尬,但并不多。

我默默地移开视线。

闻宴突然笑了,他说:“谈惜,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怎么想的吗?”

我怎么可能忘记。

他当时当着陆时风的面就喊了出来。

我点点头,说:“你问我是不是瞎了,不然干嘛跟着陆时风跑。”

陆时风当时气得又和他打了一架。

闻宴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车外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车内安静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才听见闻宴轻声说:

“我当时想,她怎么这么乖。”

我已经很久没去看望过陆夫人了,便捧了一束白菊花去陵园探望她。

陆时风刚接手陆氏集团不久,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撞上了陆家的车,车上的母子俩,一死一伤。

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

我清理了一下她墓前的杂草,然后与她慢慢聊着天。

“陆夫人,您关心的慈善事业都还在正常运营,规模也越来越大了,基金会每年收到的感谢信堆满了一个房间。”

我垂下眼,看着花上即将滴落的露水:“陆时风的瘫痪已经好了,和以前没什么差别。陆氏集团的发展也重回正轨,他最近订婚了,媒体造势很大,订婚仪式被称为世纪难见。女主角您也认识,是江心,陆时风曾带回家的姑娘。他们感情很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我,这么多年,都停滞不前,没有方向。”

墓碑上的女人温婉依旧,仿佛听到了我的话一般。

我触碰着照片:“我已经从陆氏离职了,您会怪我吗?”

她当然不会回答。

墓园里寂静无声,死亡是没有声音的。

我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其实除了最初的日子,我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

我有时会想,如果那年中考我没有考第一就好了,就不会来到这里。

我静静地哭了一会儿,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站起身时,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垂下眼,出墓园的路只有那一条,我只能朝陆时风那边走去。

他应该也是来看陆夫人的,只是不巧,我们碰上了。

我正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就听见陆时风开口:“在我妈面前哭坟,你还真是……”

更难听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就转过头,抬眼看他,眼角还挂着泪,晶莹闪烁。

陆时风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我和陆时风的关系,也没那么差。

这样恶劣的态度,总共也就发生过两次。

一次是我厌倦了给陆时风当特助,背着他重新投简历,被他发现后,他大发雷霆;另一次是前不久,他收到了一封邮件,看完就把我赶出了陆家。

一次在车祸前,一次在车祸后。相隔两年。

但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难过了。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替很久以前的自己问道:“陆时风,是不是因为我从未在你面前表露过情绪,你就真的以为我不会难过?”

“是不是你真的以为,无论你如何胡闹,我都会像十五岁时一样,永远跟在你身后?”

陆时风抿了抿唇,眼神漆黑。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了好几次,才在一瞬间松开。

陆时风讥讽地勾起唇角,他说:

“谈惜,你永远都还不清。”

“你害死了我妈,还装什么呢?”

直到回去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陆时风给我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那场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你猜,陆家的叛徒是谁?”

我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我颤抖着点开,里面是陆时风的人收集的信息。种种迹象表明,当年那场车祸是人为造成的。当时陆夫人和陆时风是在去签一个大合同的路上出的事,他们的行踪在那几天都是绝对保密的——除了我。

只有我知道,因为我是陆时风的特助,又在陆家长大,他们一直很信任我。

邮件里有一张照片,是我和敌对集团的人接洽的画面,拍摄时间很敏感,就在出事的前夕。

但照片是合成的,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

在陆时风眼里,我就是唯一的缺口,甚至没有亲自来质问我一句,就给我定了罪。

我惨然一笑,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座椅中。

怪不得……

怪不得前一天还画好求婚现场图的他,第二天就让我滚。

怪不得他宁愿追回江心,也不愿意和我再扯上一点关系。

我关掉了邮箱,甚至没有辩解,因为我知道陆时风不会听。

其实只要陆时风不只是停留在这一步,继续往下查一查,就会知道,知道他行踪的人不止我一个。

还有江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

在陆时风出车祸之前,我就一直在背着他投递新的简历。

因为江心太咄咄逼人了,我也真的厌倦了。

她是陆时风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正式女友,那时被他宠得无法无天,所以对我格外看不惯。

以前我也被他的红颜知己找过麻烦,但都没有这次这么厉害。

你能想象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在全公司的人面前被荡妇羞辱吗?

江心就这么做了,就在陆时风谈合同的那几天。

他和陆夫人的行踪都保密了,连江心也不知道。

她联系不上陆时风,就来问我,我不说,还挡着总裁办公室的门不让她进。

全公司都知道她是陆时风的心头肉,只有我不怕死地拦着她。

江心就叫来了公司的人围观,然后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她是这么说的:

“谈惜,就算你脱光了衣服站在陆时风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给我滚开。”

“你以为脱离了你那个贫困县,死命扒住陆家就能一步登天了?”

“一直跟着陆时风,恶心死了,和小三没区别。”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羞耻。

她闯进了办公室,看过了陆时风的行程安排。

第二天陆时风他们就出了事。

我从来没有往江心身上想过。

因为陆时风和陆夫人都对她那么好。

现在我明白了,只有不被爱的人,才会小心翼翼地记下别人的好,会拼命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份好报答回去。

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一觉醒来,发现微博热搜第一是#江城陆家车祸阴谋#。

大家都喜欢吃豪门的瓜,尤其是前段时间陆时风的世纪求婚还霸占了网络话题许久。

知情人爆料,当初陆时风的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的人为事故,是敌对集团下的黑手。

知情人还说,泄露陆时风行踪的就是他当时的特助,据传还是陆家资助多年的女孩。

附图中还带上了一张我和敌对集团接洽的照片,正是我邮箱里收到的那张。

爆料内容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一般确凿。

江心也回应了,她比以前收敛了许多,在镜头前笑得很柔和:“谈惜?我一直不喜欢她,她却一直跟着阿时,我之前还因为她的缘故和阿时生过气呢。真没想到,会是她做出这种事。”

采访很长,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做第三者、恩将仇报,是豪门剧本里典型的白眼狼穷人。

陆时风站在旁边,神色漠然。

我看了网上的评论。

“养了这么多年的特助,竟然是个白眼狼,真替陆夫人心寒。”

“江心也太惨了,当初谈恋爱还得看特助的脸色。”

“快报案吧,不能让她好过。谁能扒出这个女的在哪里,真的有公司还敢要她吗?”

“不得不说,江心和陆时风能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这就是神仙爱情啊。”

有人突然从我手中抽走了手机,我抬头一看,是闻宴正盯着我苍白的脸。

“别看了,奶奶叫吃饭了。”

我嘴唇动了动,解释道:“不是我。”

闻宴甚至没有停顿:“我知道。”

不是敷衍,他是真的相信。

和网友说的差不多,之前和我聊得不错的面试官,都纷纷拒绝了我的求职申请。如果这一身污水洗不白,我大概率会一辈子社会性死亡,永远找不到工作。

这就是陆时风想要看到的我的结局,足够凄惨,足够泄愤。

只有闻家的企业还敢录用我,我当初海投简历时,也给闻家投了。

但我拒绝了,闻宴翻动着我的简历,没有看我,就问:“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

“我现在名声不好,出现在哪个企业都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对闻家不好。”

闻宴侧过头,静静地打量了我一会儿,无奈地笑了:“谈惜,你真迟钝。”

迟钝?

我后知后觉地盯着他,但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警方带走了。

陆家报了案,我作为当年事件的涉案人和嫌疑人,自然要接受审讯。

进审讯室之前,我看到了陆时风和江心。

两人的表情都很精彩,江心有种破釜沉舟的赌徒感。

其实我也能理解,这两年下来,她的事情应该都处理得很干净了,估计有证据也早就没了。

她和陆时风之间的阻碍只剩下我,把我送进监狱之后,她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不仅世纪求婚是真的,接下来还会有世纪婚礼,她会成为无数人羡慕的陆太太。

陆时风看我的表情有些复杂,下颌线冷硬,我看到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微微发抖。

他看了我一眼,别过了头,眼角发红。

我收回目光,走进了审讯室。

几个小时的时间,警察就把我的过往查了个底朝天。

除了那张照片,还有更多的证据指向我,巧合而周密,仿佛一张网,要将我死死缠住。

我被暂时收押了,其实时间不长,就十天。

因为陆家车祸案在网上的影响力太大,短短几天,阴谋论就发酵得难以压制,领导非常重视,所以调集了大量警力,务必做到公正严明,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十天里,我什么都没想,很久没有休息得这么好了,昏天黑地地睡了很久。

第十天的时候,案子终于水落石出,我被无罪释放。

这一次,被通缉在逃的人,除了害陆家母子的涉黑对头,又多了一个江心。

警察还了我清白。

我踏出市警局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无数的闪光灯照得睁不开眼。

早就守候在外面的记者看准了时机,将话筒纷纷递到我的面前,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过来:

“谈小姐,对于江心才是出卖陆氏集团的人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谈小姐,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跟随在陆总身边,是因为喜欢他吗?”

“谈小姐,陆总瘫痪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根本不是江心,那是谁在照顾他?是你吗?”

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还好有一只手及时拉了我一把。

闻宴把辟邪的花往我怀里一塞,小心翼翼地护着我上了车。

上车的那一瞬间,我回过头,媒体的灯光闪烁交错。

我看见了陆时风,他站在远处,疲惫不堪,神情脆弱。

我回答了媒体最后一个问题,轻声说道:

“不是,那时候陪在陆时风身边的,不是我。”

我已经放弃他了,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十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网络上原本对我一片骂声,希望我这种人赶紧被判处死刑。

然而,爆料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第一个引起轰动的是有人发布了在米兰进修的江心的照片,揭穿了她编造的谎言。大家都知道了陆时风出事时,她就抛下他飞往米兰的事情。

她在享受静好时光,而他却在负重前行,两人毫无关联。

大家磕他们的爱情,主要是因为低谷陪伴这件事。没想到这却成了她炒作欺骗的热点,网友们都感到恶心透顶。

第二个引起波澜的是,不知是谁把当初江心甩我一巴掌的那段视频发到了网上。

视频非常清晰,可以看到我是如何受辱的,我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还挡在陆时风的办公室门前,却被她推倒在地。

江心一直以温柔明朗的形象示人,但在视频中她的表情张狂甚至狰狞。

她在参加职场综艺和活跃网络时所树立的优秀职业女性形象瞬间破碎,据说那几天江心都不敢接电话,骂声遍地。

越来越多的爆料涌现出来,真假难辨,直到警方发布通报,我被证明无罪,而江心则被通缉。

这样的公告,比任何事情都更有说服力。

之前拒绝我的面试官们纷纷再次联系我,但我都拒绝了,甚至包括闻家,我也没打算去。

我接到了家乡的电话,中学的老校长是一个和陆夫人一样值得敬重的女人,她问我是否愿意回来教书,支援县里的教育发展,我答应了。

我回了陆家一趟,这次没有人能再阻拦我了。之前留在陆家的东西我都没有拿走,我以为房间里应该布满了灰尘,但推开门一看,却干净透亮,阳光洒在桌上新折的花朵上。

我收拾得很快,最后拉开抽屉时,犹豫了一下。

还是从隐蔽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照片,那是用比较早的相机拍摄的,照片上的少年意气风发,晚风拂过他的头发。他和朋友们嬉闹着走在前面,不知为何突然回了个头,像是确认后面的人是否跟上一样。

那是我十七岁时偷拍的陆时风。

我当时想,没有人能抓住仲夏的风。

但我可以拍下来。

我还是没有拿走那张照片,把它留在了桌子上。无论是被陆时风自己收起来,还是扔进垃圾桶,都是他的选择。

窗帘轻盈地垂下来,我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儿。陆时风站在我身后,突然很轻地叫了我一声:“谈惜……”

声音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一场梦。

我转过身,平和地朝他笑了笑。

陆时风的眼下全是青紫,胡茬长满了下巴,那股不可一世的轻狂之气终于消散得无影无踪。陆时风作为陆家的太子爷,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模样。

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从我快康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查车祸的案子。直到查到和你有关,我就再也查不下去了。我一想到那些证据,呼吸都会痛,我从没想过你会背叛我们。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无法遏制。”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你懂吧,像我们这样的人,被背叛的事情其实不少,背后被捅刀子也已经习惯了。可是涉及到你,我就无法承受。你知道我看资料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恨不得自己当初直接死在那场车祸里。后来我没能控制住自己,做了那些错事。所谓的世纪求婚,都是做给你看的。”

他说了很多话,讲述了他的心路历程。

但我只是眼神明亮地看着他,轻声打断道:“不是的。”

陆时风愣住了。

我抿着唇笑了笑:“其实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但你觉得没关系,无所谓,不管是对是错,我的背叛是误会还是真实的,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如果不是陆时风瘫痪,身边的人都纷纷离他而去,他也不会注意到我。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江心那样的女孩身上。

就连当时给我的戒指,也是尺寸不合适的。

他沉默了很久,我以为是花叶落在地上的阴影。没想到是陆时风掉落的眼泪。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乞求道:“我是个混账。最后一次,你能不能原谅我?”

紫楹花树摇晃着,洒下细碎的光影。我想起很久以前,我十七岁的时候。

陆时风靠着栏杆问我,懒散地笑着:“谈惜,你喜欢我吗?”

可现在我想了想,一点点扯开了他的手:“我不会原谅你。”

他看到了我手腕上灰褐色的伤疤,瞳孔骤缩,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耐心地像是在哄孩子:“陆时风,你的命是在车祸中陆夫人拼命保护才保住的,你要好好活着。陆氏集团是她的心血,你也要好好守护。我要离开这里了。”

陆时风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毫无血色。

在这一刻,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有一个他习以为常的人,永远地离开了他。

仲夏的风,永不回头。

最近江城风云变幻,原本被称为世纪求婚的主角双方,一个成了渣男,一个成了贱女。

江心所做的一切,陆时风也是帮凶。陆氏集团的股票一路跌停,陆时风不知为何开车撞断了自己的腿,只能坐在轮椅上。

我坐在回县的大巴车上,收到了一条陆时风的短信。他说:“欠你的,我都会还你。”

我无所谓地把他拉黑了。

我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摇摇晃晃,一如来时的景象。

车窗的玻璃上倒映出我身旁的人,闻宴似乎很喜欢睡觉,现在闭着眼睛仰靠着。他一个霸总,要捐献中学物资就算了,还非要和我挤一辆大巴车亲自押运。

我拦不住他,就让他跟着来了。

车身晃动,闻宴的头靠在了我的肩头,但他还没有醒来。

我抿着唇笑了笑。

我看着前方,沿途的景色不断变换,但我无比确定——

我将迎来属于我的无数个仲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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